第297章
挺不过的话，饿死多少百姓，那也都是伪蜀的百姓，与他又有什么关系？</br></br> 只不过这场战争究竟能打多久，他亦不能确定。</br></br> 若是闹得太大，收割得太狠，令百姓复又人相食，接下来几年的粮税和劳役不免又是个麻烦。</br></br> 治大国若烹小鲜，他总得斟酌着来。</br></br> 头晕眼花的老人处置过粮税事宜后，搁了笔，抬头看了看门外的院落。</br></br> 天色未亮，只借了一点烛火余晖，映在那一树繁花上。</br></br> 缃叶未开蕾，红花已发光。</br></br> 他的目光在那将将长出的新叶上停留片刻，而后眼神也变得怅然起来。</br></br> 除却粮税之外，还要继续征发民夫做劳役。</br></br> ——待退了国贼，他们的日子自然也就好过了。</br></br> ——为今之计，只能继续苦一苦百姓。</br></br> 当然，在这个等级森严的政权内生活的人，哪怕不是在最底层，而只是从上层向下跌落了几层，也会觉得日子十分辛苦。</br></br> 比如邺北城冰井台下，一处看守森严的院落里，夏侯徽便在努力从取回的粟米里，一点点挑出糠皮。</br></br> 作为夏侯尚与德阳乡主曹氏之女，夏侯徽自幼便生活在锦衣玉食之中，何曾做过一点儿活计？但洗衣烧饭，淘米生火这些事，她竟也学得极快。</br></br> 自从司马懿带了两个儿子降蜀之后，司马家的人便被看押在这小小院落里，逐了仆役婢女，只能由女眷自己做事。</br></br> 当然，就算有婢女在，司马懿的夫人张氏也未必会放心吃婢女煮出的饭。</br></br> 已至初夏，井水却还寒凉。</br></br> 淘了几遍之后，平素只会调香鼓瑟的一双手便冻得通红，隐隐发痛。</br></br> 未时还未过半，总要快近申时才能煮饭，她便是休息一会儿也没什么。</br></br> 她叹了一口气，正待起身时，一个小女孩儿跑了过来。</br></br> “今日又要吃这些么？”小姑娘看了一眼陶罐中已洗净的粟米，眼圈便红了，“我要吃髓饼！”</br></br> ……纵有面粉，哪里来的猪羊骨髓，又哪来的蜂蜜给她做髓饼吃呢？</br></br> 何况连精细的面粉都没有。</br></br> 但夏侯徽只是柔声安慰她，“阿姒父兄很快便回来，回来便有髓饼吃。”</br></br> 司马懿的小女儿并未被嫂嫂的这番劝慰哄住，而是抓住了她的衣袖，摇了一摇，“那嫂嫂说，他们何时才能回来？”</br></br> 夏侯徽垂了眼帘，声音轻柔无比，“嫂子今日淘米的时间是不是比昨日长？”</br></br> 司马姒歪了歪头，想了一下，才不确定的点点头。</br></br> “昨日是不是比前日又长？”</br></br> 小姑娘想了一会儿，声音大了一点，“这和父亲阿兄有什么关系？”</br></br> “自然是有关系的。”她笑了一笑，虽不施脂粉，仍有芙蓉之色，映在身后的婆母眼里，那笑容便显得十分刺眼了。</br></br> “做美梦罢！若蜀军当真兵临城下，你我怕连鸩酒亦不可得！”</br></br> 婆母面前，夏侯徽不做置辩，只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，便又继续煮饭。只剩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天真无邪，跑回母亲身边拽着裙角问母亲鸩酒是什么东西。</br></br> 鸩酒么？她并不担心。</br></br> 她担心的是这邺城究竟是诸夏侯曹……还是陈家的天下。</br></br> 想起守门卫士那日看向她鬓发的贪婪神色，夏侯徽忽然擦了擦手，将鬓间那一支镶了珠玉的金钗摘下来。</br></br> 玉质明净，珠光温润，金饰精巧。</br></br> 这是她最喜爱的嫁妆之一，因而带了点复杂的心思再去碰触它时，心下便不由得生了一点痛。</br></br> 她是从未经历过变卖嫁妆的痛苦的，但去岁至今，其余她未曾尝过的苦痛，现下也尝遍了。</br></br> 战争总是漫长而痛苦的，她能不能想点什么办法，加速它的脚步？</br></br> 你倒是有这样的办法。</br></br> 但丞相不会让你用的。</br></br> 当你在洛阳城里转了数圈之后，你终于有些失望的离开了。</br></br> 十几年前的邺城有多富饶……你特别地有印象，吃腻了蜜汁烤rou，酒坊客舍还能给你端出变着法儿做的各种河鲜，河鲜也不入眼的话，还有各种放到21世纪啃一口就得跟警察叔叔喝茶的珍禽，蒸的烤的熏的煎的，吃过之后还有各色甜点，啊！</br></br> 此时的洛阳根本没有封城，外人还是可以自由出入，但自从去年你长星坠潼关那一下之后，洛阳城里的民众便跑了不少。</br></br> 市井一片萧条，且又物价飞涨。</br></br> 但仍然秒杀了蜀军大营的那个伙食水平，因此你还是努力的吃了三大碗饭。</br></br> 当你回到蜀军大营的时候，已经错过了饭时。</br></br> 当然，你不会错过丞相吃饭的，因为他还是没吃饭。</br></br> 这次他不是和姜维嘀嘀咕咕了，他在和杨仪嘀嘀咕咕。</br></br> 杨仪看到你进帐时，整个人还突然僵了一下。</br></br> 不过丞相没注意到，他只是抬头看了你一眼，便继续跟杨仪对着图纸嘀咕了。</br></br> 你思考了一会儿，决定不去打扰他们俩，反正现下刚过酉时，你在后帐里趴一会儿也没什么。</br></br> ……顺带消化你胃里那些杂七杂八的烤rou、煎鱼、大雁汤。</br></br> 你正昏昏欲睡的时候，忽然感觉鼻尖有点痒。</br></br> 你睁开眼，丞相坐在榻边，好整以暇的将羽扇收了回去。</br></br> ……………………</br></br> “……先生淘气！”</br>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