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9章
你忽然觉得胸口一凉，你不确定这是幻觉中的一场埋伏，是曹兵偷袭来了吗？</br></br> 而你低下头，看着那柄利刃透出胸腔，在火光中跳动着鲜艳异常的血光。</br></br> 一只脚踹上了你的后背，顺着这股力量将利刃拔出来，于是你倒在了火堆旁，在这一瞬间，被席卷而来的剧痛和窒息感吞没。</br></br> 那人十分自信于他的一击毙命，并未多看你一眼，也未擦拭剑上的血迹，而是走向了天子的帐篷。</br></br> 胸口裂缝处的血浆喷涌而出，你用尽所有的力气，深深吸了一口气。</br></br> 秦岭冰冷而澄澈的空气随着复苏之风的力量，卷进了你的胸腔，自动缝补起后背和前胸的伤口。</br></br> 你爬起身，拔出身侧长剑，也向着天子的方向而去。</br></br> 即使如此困境，汉帝仍然有自己的单人帐篷，并且尽力布置得温暖舒适，炉子里烧着炭火，层层皮毛铺在乱石之上，让他得以安眠。</br></br> 不过当然，这一夜他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安眠的。</br></br> 豆大的油灯映出了他苍白的脸，你以为刺客会说点什么，可他只发出了野兽般的笑声，但借着那股笑声，你也听得清楚明白了。</br></br> 那不是曹cao派来的刺客，那是曾经为你开过药方，帮你治疗跌打损伤的吉小太医。</br></br> 那也是听从父兄话语，在黎明时守在庄外，刺杀掉想要通风报信的仆人的忠臣。</br></br> 而现在他也听到了你的脚步声，惊讶的转过了身。</br></br> 血腥的火光在他双眼中跳动，他咧开嘴，笑了一笑。</br></br> 你没杀过人，恐怕任何人都看出来了。</br></br> 当然，你当初独自北上时曾在林中杀过几个盗匪，但那并不算“杀”，你只是念了个咒语，他们便被你摧毁了，仅此而已。</br></br> 而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曾与你交好的故人。</br></br> “我没想过，我须杀宗硕两遍。”他持剑的手忽然握紧，脸上的线条也开始抽动。</br></br> “宗硕——！”</br></br> 【端正姿态。】</br></br> 【是。】</br></br> 【调整呼吸。】</br></br> 【是。】</br></br> 【脚掌与膝盖要与出剑方向一致。】</br></br> 【是。】</br></br> 【协调全身，人剑一体。】</br></br> 【……然后？】</br></br> “公子，出剑时切不可迟疑！切记，切记！”</br></br> 人是有温度的，有触感的，有气味的。</br></br> 当你将长剑自下而上，捅进他的腹腔，那一瞬间，除了卞耀的话语在耳边响起之外，你的头脑中一片空白，只是被动的感受着这个年轻人鲜血的温度。</br></br> 似乎不久以前，你做过的最野蛮的事也就是拿酒爵砸破一个二五仔的头，外加用酒泼了一位大姐的脸。</br></br> 而此刻你在从他腹腔中拔出长剑，并且带出了将皮毛地毯一瞬间染红的血浆。</br></br> 你走得何其之远啊……</br></br> 帐篷里忽然变得纷乱嘈杂，其他人终于冲了进来，将你同吉穆分开，你失魂落魄，将剑丢下，正想逃出帐篷时，你的手腕突然被人用力握住。</br></br> “卿救了朕。”</br></br> 汉帝的声音有些发颤，他此时的模样也挺狼狈，那件精工细作的里衣上被你溅了半身的血，可却依旧牢牢抓着你的手不放，“朕，永世不忘。”</br></br> …………随便吧，你恍惚的想，你真得找个地方静静。</br></br> 但是你又能找到什么样的地方呢？在秦岭的高海拔地区，没有树林，没有山泉，没有林间小鹿，百鸟低鸣，你只能在一堆碎石后面，疲惫的坐下来，感受着刺骨寒风和你24h的“忍受环境”互相攻伐。</br></br> “……公子。”一只粗糙了许多，却依旧十分纤细温暖的手为你披上了一件斗篷，怜娘在你耳畔轻声细语，“休息一下吧。”</br></br> 你趴在她的膝头上，她一边拆开你的发髻，帮你拢了拢头发，一边低声哼着据说是很早很早以前，邺城还为袁氏所据时的歌谣，不觉间，你坠入了梦乡。</br></br> 你梦到了过去那些细碎而安宁的岁月，你的岁月一路向后退，一直退回了成都府里，你坐在凉亭中，听男神在月下弹琴，你觉得那些时光如此安宁，你甚至再也不想醒来。</br></br> “宗硕！宗硕！醒一醒！”</br></br> “公子！”</br></br> “朕来试试。”</br></br> 你的梦境急转直下，变成了某些不可言说不可名状的梦，但当你醒来时，你发现这不是在做梦，天子将你揽在怀里，一只手拿了碗药，正准备往你嘴里灌。</br></br> 你了个去，你吓得跳了起来，一挥手就把漆碗打翻了，“陛下不必亲劳！”</br></br> “比起卿所做的，朕不过是……”</br></br> 快闭嘴吧！你心说你昨晚又累又吓发烧了没什么，你自己拍个医疗术就好了，比起这个，皇帝的画风突然180度大转弯才真的惊吓到你了。</br></br> 在许昌时，皇帝一直是你在都当你不存在的，从昨夜开始，他吃饭时你得在旁边当陪吃的，行路时你得在旁边当人型拐杖，睡觉时你坚持着守夜，天子坚持着让你守在他帐篷里，理由多种多样，连你在他身边他可以不做噩梦之类都搬了出来。</br></br> 也是最近太累了，你这无父无君之人精神松懈，一个没忍住，怼了回去。</br></br> “陛下，臣是男人。”</br></br> “朕知道啊。”天子十分平静的说，“朕不在乎。”</br></br> 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</br></br> 这种绝望的日子好在只过了不久，在你们进入秦岭后一个月零五天，你们终于走出了这无穷无尽的连绵山川。</br>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