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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第179章 漠南
  对岸突然亮起连片火把,新到的休屠王部正在盐砖垒成的祭坛前歃血,青铜釜中沸腾的马血混着盐晶泼向战旗。
  “换擘张弩!”卫广踹开武刚车暗格,三百具包铜重弩架起时,河面薄冰正被春汛顶出龟裂。
  特制的破甲锥带着哨音穿透暮色,将正在歃血的萨满祭司钉在祭坛。
  沸腾的血釜倾覆,遇盐即燃的诡异蓝火顺着泼洒轨迹窜向粮草垛,匈奴后阵瞬间化作火海。
  郭解率死士踏着浮冰强渡,新换的犀甲在火光中泛着玄色。
  匈奴人的毒箭钉在甲片接缝处,箭杆“元朔元年”的刻痕令他瞳孔骤缩。
  这正是三年前少府失窃的那批军械。
  环首刀旋斩劈开毒烟,刀刃触及休屠王金甲的刹那,河底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。
  春汛的怒涛冲破冰壳,百年未见的桃汛裹着上游融冰奔涌而至。
  郭解拽住浮冰边缘的汉军残旗,瞥见漩涡中沉浮的青铜戟。
  戟杆缠着元光年间阵亡将士的束发带,盐蚀的“细柳”二字在浪中明灭。
  卫广的鸣笛自南岸破空而来,燃烧的箭雨为溃退的汉军照亮归途。
  半月后,长安未央宫。
  武帝抚摸着河滩缴获的匈奴金盔,指尖掠过箭孔边缘的盐晶:“轵人郭解,斩首虏千八百级,焚匈奴辎重四十六车.”
  宦者令的唱名声中,新铸的轵侯金印被奉上案头。
  郭解跪接印绶时,虎口结痂的伤口迸裂,鲜血顺着“食邑三百户”的篆文渗进犀甲缝隙。
  暮春的轵县侯府,郭解将金印悬于盐神庙梁间。
  庭中老槐忽坠枯枝,砸碎新砌的酎酒陶瓮。
  混着盐粒的酒液渗入泥土时,卫广的加急军报正掠过函谷关。
  漠南的烽燧狼烟,已染红北天星辰。
  漠南的烈日炙烤着龟裂的盐碱地,郭解扯开裋褐领口,汗珠滚过胸前的黥印渗入锁子甲,在精钢环扣间凝成盐霜。
  他俯身抓起把砂土,指尖碾碎板结的盐块。
  这是匈奴人用盐水浇灌过的戈壁,马蹄踏过便会扬起毒雾般的盐尘。
  “东北三十里,白羊王旌旗。”
  卫广的箭簇在砂地上划出敌阵轮廓,柘木弓弭被晒得微微发烫。
  郭解眯眼望去,匈奴人的穹庐帐顶覆盖着浸盐的驼皮,在热浪中扭曲如鬼魅。
  沙丘后突然惊起秃鹫,盘旋的阴影里隐约可见汉军斥候的断臂。
  五指仍死死攥着半枚“元朔四年”的弩机悬刀。
  乌骓马突然喷着响鼻刨动铁蹄,郭解反手抽出环首刀。
  刀身映出西南方腾起的沙暴,三千匈奴轻骑如黄龙卷地而来,马鞍两侧悬挂的草囊漏出黍粒。
  这是诱汉军深入沙海的毒计。
  “锥阵,起渠答!”郭解赤旄前指。三百材官掀开伪装,沙地下弹起二十架包铁武刚车。
  车顶蒙着的生牛皮浸透盐水,匈奴重箭钉入时竟滑开寸许。
  卫广率弓弩手踞守车阵,三棱箭穿透草囊扎进马腹,倒伏的战马成为天然路障。
  白羊王的金刀劈开热浪,刀刃淬毒的蓝芒刺痛双目。
  郭解旋身避过刀锋,环首刀顺势插入马鞍皮绳。
  刀身拧转的刹那,整副马鞍应声崩裂。
  这是他在北海驯野马时悟出的缴械术。
  白羊王坠沙的瞬间,卫广的鸣镝已穿透其护颈铁环,箭杆炸开的盐粉混入沙暴,迷了后排匈奴弓手眼目。
  沙丘后突然响起驼铃,十二匹白骆驼载着巨型擘张弩现身。
  弩臂用沙漠胡杨木所制,弦索竟是骆驼筋绞成。
  丈余长的铁箭破空而至,洞穿武刚车的巨响中,郭解瞥见箭杆“元朔三年少府监造”的朱漆。
  这正是三年前朔方城失窃的守城重器。
  “换钩镶!”郭解踹翻燃烧的武刚车。
  材官们以钩镶倒刺卡住骆驼腿骨,十石弓弦绞断的惨叫里,他率死士突入弩阵。
  环首刀劈开驼峰上悬挂的皮囊,腥臭的骆驼血混着沙粒泼向弩机齿轮,精铁部件在盐血侵蚀中迸出青烟。
  热风突然转向,裹着盐尘的沙暴扑向汉军阵线。
  郭解扯下裋褐蒙住口鼻,锁子甲缝隙渗入的砂砾摩擦着旧伤。
  沙雾中传来金铁相击的锐响,他循声挥刀劈斩,刀锋触及匈奴重甲的刹那突然变招上挑。
  刀背铜环猛击对方面门,覆甲铁胄竟被砸出凹痕。
  那匈奴力士踉跄后退,怀中的青铜虎符跌落沙地,“河南大捷”的篆文在血污中若隐若现。
  卫广的鸣镝穿透沙幕,燃烧的箭矢钉入预埋的硝石。
  爆燃的蓝火顺着骆驼油脂蔓延,将匈奴后阵化作火海。
  郭解趁机率骑队绕至沙丘西侧,马蹄裹着浸油的麻布。
  这是用朔方城地窖陈酿的烈酒浸泡过的,在沙地掠过时拖出烈焰轨迹。
  白羊王残部退守盐井,将浸透卤水的毛毡垒成箭塔。
  郭解挥刀斩断井绳,坠落的陶罐在井底炸开,遇水汽化的毒盐顺着通风口喷涌。
  匈奴守军在紫雾中抓挠喉咙的惨状,令他想起元朔二年五原郡的毒盐惨案。
  暮色降临时,左贤王的玄色狼旗掠过地平线。
  郭解拔出陷入肩甲的箭簇,孔雀石毒将伤口蚀成黑紫色。
  卫广撕开匈奴储水的羊皮囊,混着盐粒的浑水浇在伤处,剧痛中他瞥见水囊内侧的暗记。
  未央宫冰井台的朱雀纹,在暮光中如凝血般刺目.
  风沙愈烈,燃烧的骆驼油脂照亮漠南夜空,汉军赤旄与匈奴狼旗在沙暴中纠缠如龙。
  郭解握紧卷刃的环首刀,锁子甲下的旧伤隐隐作痛。
  这场大漠深处的生死棋局,不过刚刚布下第一枚棋子。
  沙暴裹挟着燃烧的骆驼脂肪,将左贤王的狼旗染成血色。
  郭解将环首刀咬在口中,双手扯过两具匈奴尸首垒成掩体。
  箭雨钉入血肉的闷响里,他摸到尸身怀中的青铜水壶。
  壶底阴刻的未央宫工官印记,在火光中清晰如新铸。
  “东南,流沙坑!”卫广的鸣镝穿过三名匈奴骑兵的咽喉,箭杆炸开的盐粉在沙暴中划出银线。
  郭解会意,旋身斩断拴着战俘的牛皮绳。
  惊恐的匈奴马匹拖着燃烧的草料冲向沙坑,铁蹄搅动的流沙瞬间吞噬了左贤王的前锋。
  沙地突然隆起诡异的波纹,郭解暴喝着掷出钩镶。
  倒刺扎进沙层的刹那,二十名匈奴死士破沙而出,手中的弧刃弯刀泛着孔雀石毒光。
  这些沙匪出身的战士浑身涂满树脂,沙粒黏在皮肤上形成天然甲胄。
  卫广的毒箭撞上树脂竟滑开,只在沙地灼出焦黑的痕迹。
  “火油!”郭解踹翻燃烧的武刚车残骸。材官们将浸透鱼脂的麻布缠在钩镶上,挥舞的火龙逼得沙匪阵型大乱。
  热浪炙烤中,树脂甲胄竟开始融化,沙匪惨叫着抓挠皮肤,将血肉与沙粒一同撕下。
  左贤王的牛角号突然变调,沙丘后转出五十匹双峰骆驼。
  这些巨兽披着青铜锁甲,驼峰间架设的擘张弩泛着幽光。
  弩机悬刀处竟刻着“朔方都尉府”的铭文。
  丈余长的铁箭破空而至,洞穿三名材官后余势未衰,将汉军战旗钉在盐柱上。
  郭解夺过沙匪的弧刃刀,刀背铜环猛击骆驼鼻梁。
  巨兽吃痛人立时,他旋身斩断驼峰间的皮索,成捆的素帛密信如雪片纷飞。
  卫广的火箭追着飘落的帛书,遇热显形的朱砂路线赫然指向长安武库方位,未干的墨迹在火光中泛着诡异的青紫。
  “换钢矢!”郭解嘶吼着劈开骆驼锁甲。材官们推出十架改良武刚车,车辕暗格弹开的钢矢带着刺耳尖啸。
  这些用河南郡新炼的精钢打造的箭簇,穿透青铜甲时迸出的火照亮了左贤王惊愕的面容。
  三支钢矢呈品字形钉入其坐骑头颅,倒毙的巨马将匈奴主帅甩入流沙。
  沙暴中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蹄声,地平线处浮起连绵黑影。
  郭解抹去眼睫间的盐粒,瞳孔骤缩——那是休屠王部的战象部队,象鼻缠绕的青铜链锤砸得沙地震颤。
  更可怕的是象背上架设的巨型抛石机,投出的火球赫然是少府特制的猛火油罐。
  “散阵!避入盐沟!”郭解刀鞘劈断武刚车绞索。
  燃烧的辎重车顺坡而下,在沙海犁出十道火墙。
  卫广率弓弩手占据盐丘制高点,特制的钢头箭穿透象眼,发狂的战象调头冲乱匈奴本阵。
  一头巨象撞上左贤王的金帐,象牙挑飞的青铜釜在空中炸开,咸腥的盐水混着沙粒蚀瞎了整队弓手。
  暮色降临时,郭解踩着发烫的沙砾清点箭囊。
  最后一支鸣镝的翎羽已被血浸透,他忽然发现沙层下隐现的汉简。
  竟是元朔二年阵亡将士的名册,被盐水浸透的简牍上,“细柳营屯长卫稷”的字迹在残阳中如泣血。
  卫广的箭簇突然指向西北,沙暴中升起十二道狼烟,扭曲的烟柱竟拼出未央宫冰井台的暗道图形
  沙暴裹挟着燃烧的猛火油,将漠南的天空染成赤红色。
  郭解踩着发烫的沙砾跃上盐丘,锁子甲缝隙渗入的盐粒摩擦着旧伤,每一步都似刀割。
  卫广的鸣镝掠过溃散的匈奴轻骑,箭杆中空的哨音撕开热浪,最后一支三棱箭钉入战象背上的抛石机绞盘,精铁齿轮在刺耳的金属扭曲声中崩裂。
  “换钩镶阵!”郭解嘶吼着劈断象鼻缠来的青铜链锤。
  三百材官以钩镶相衔,在流沙中结成铁壁,倒刺卡住战象覆甲的缝隙。
  发狂的巨象甩动长鼻,将两名汉军抛向半空,却在挣扎中踩塌了沙层下的盐壳。
  百年凝结的盐盖轰然碎裂,露出浸泡着汉军遗骨的盐水沼泽。
  左贤王的金盔在沙暴中一闪,郭解旋身掷出环首刀。
  刀身旋转着斩断战象缰绳,倾倒的青铜抛石机砸向匈奴后阵。
  卫广的火箭追着溅落的猛火油,蓝焰顺着驼毛毯子窜上穹庐,将白羊王的盐渍战旗烧成灰烬。
  热浪扭曲的空气中,郭解忽然瞥见盐沼下的青铜戟尖。
  戟杆缠着元朔三年的汉军束甲绦,盐蚀的“李”字在涟漪中若隐若现。
  “起盐桩!”郭解暴喝。
  材官们将钩镶插入盐壳裂缝,撬起丈余长的盐柱。
  卫广率弓弩手踞守盐柱顶端,钢矢穿透沙幕,将企图绕后的匈奴骑兵钉在流沙中。
  左贤王的牛角号突然变调,沙丘后转出百匹双峰骆驼,驼峰间架设的连弩泛着幽光。
  弩机悬刀处“朔方都尉府”的铭文刺痛了郭解的眼。
  乌骓马突然人立而起,郭解拽紧缰绳的刹那,驼峰间射出十支铁箭。
  箭簇洞穿盐柱的巨响中,他翻滚躲入盐壳裂缝,指尖触到沙层下的硬物。
  竟是三年前阵亡校尉的青铜虎符,符身“细柳”二字被盐水蚀得发亮。
  卫广的鸣镝擦着盐柱钉入驼眼,发狂的骆驼撞向本阵,连弩箭雨将匈奴弓手射成刺猬。
  沙暴突然转向,裹着盐粒的飓风扑向汉军。
  郭解扯下裋褐浸入盐沼,湿布蒙住口鼻的刹那,左贤王的弯刀已劈到面门。
  他顺势后仰,刀锋擦着锁子甲划过,火星引燃了甲缝渗出的鱼脂。
  翻滚间环首刀插入沙地,刀柄螭纹刮到硬物。
  半截埋藏的李广箭簇,箭杆“元光四年”的刻痕在火光中如新。
  “西北盐洞!”卫广的嘶吼混着咳血。
  郭解劈开燃烧的驼鞍,火团掷向盐洞裂隙。
  预埋的硝石遇热即爆,崩塌的盐丘将匈奴伏兵尽数掩埋。
  冲天盐雾中,他看见左贤王金盔下的惊惶。
  那正是十年前北海囚帐中鞭打他的匈奴贵族面容。
  乌骓马突然冲向流沙中心,郭解勒缰的力道扯裂虎口。
  沙层下翻涌出漆黑的盐卤,百年毒盐遇火汽化成紫雾。
  匈奴战象在毒雾中哀嚎倒地,象鼻拍打沙地的震动引发连锁塌陷。
  左贤王的白旄大纛斜插进盐沼时,郭解正踩着浮盐跃向最后一架抛石机,环首刀劈断绞索的瞬间,蓄势待发的火石弹轰然坠地,在匈奴本阵炸出炼狱火海。
  暮色吞没漠南时,幸存的汉军正在盐壳上刻写阵亡者名讳。
  郭解摩挲着李广的旧箭簇,忽然听到沙丘后传来闷雷。
  那不是战鼓,而是百年未遇的沙漠暴雨。
  混着盐粒的雨点击打在锁子甲上,将血迹冲成蜿蜒的赤溪,而北方的地平线处,休屠王部的狼烟正扭曲成新的战图形状
  (本章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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